迫曦

不會寫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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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骸】男人与男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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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的第一天,虽说美人已经声明今晚他的时间属于白兰,但是白兰什么也没做,如同个正人君子一般,只是与这个蓝发的男人一起喝酒,聊天。


相遇的第二天,白兰得知了这个蓝发男人的名字,是骸。白兰发现骸也喜欢Lana Del Rey,他发现骸也喜欢杜拉斯。

 

相遇的第三天,白兰没有见到骸。他跑去问了那位在他眼中看来衣冠禽兽的调酒师。而那位调酒师告诉他,骸今天休假。


相遇的第四天,白兰依旧来到那间名为“Parfum”的酒吧报到,却始终没有瞥见骸的身影。这次白兰直接跑去找酒吧老板。结果酒吧老板告诉他,骸今天休假。又一次,白兰听见了一模一样的回答。他直觉这仅仅是个借口。白兰说,你们店内的活招牌连续两天都休假?然后酒吧老板对白兰说,是的,这位先生,只不过,那个男人在我们这里休假,可不代表他在外面也在休假。白兰又说,那既然这样,不妨告诉我,那个“外面”,指的是哪里吧。酒吧老板叹了一口气,脸上却挂着与之不相符的奇异微笑。他对白兰说,大家都不容易,您这又是何必呢?


相遇的第五天,骸终于出现了,带着一身难以察觉的疲惫感,但白兰还是察觉到了。到底他还算是个搞艺术的,有着与常人相比,较为敏锐的神经。是敏锐,不是敏齤感。他走到骸身边,用手指尖挑起那个失踪两天的男人尖削的下巴,一开口就是霸道的语调:“前两天去哪了?”骸笑了,他是这么回答的:“我有什么义务告诉你?“

 

是啊,骸有什么义务去把他的行踪报备白兰,一个相识不过才5天的男人。


 “我关心你啊。”银发的男人嬉皮笑脸。


“那还真是多谢你的关心。”


然后,白兰又问了,问得很是突然:“你,卖齤身吗?”换来的是骸斩钉截铁的回答:“不卖。”“原来你不是个MB?”“滚蛋吧。我他妈就是个MB。”


白兰·杰索说他自己并不是个同性恋,至少在认识那个蓝发男人之前的他一切正常。他自然也不是什么纯情小处男,以前也交过好几个女朋友,可爱的,火辣的,各种类型的都有。这是头一次,他对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产生了欲望,近乎强烈的欲望。


 “那为什么不卖齤身?”


 “卖,但是不卖给你。”

 

“怎么?难不成你爱上我了?”


 “不。是因为你还不够格。”

 

 

- 7 -

 

相遇的第六天,银发的男人与蓝发的男人阴错阳差地接吻了。

 

 

 - 8 -

相遇的第七天,骸在吧台旁找到了正一杯一杯地灌着酒的白兰,这次他第一次主动走到那个银发男人的身边。令人意外的,银发男人的酒量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好,蓝发的男人本以为自己只能在这里找到一个烂醉如泥的他。骸夺过白兰手中半满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说:“做吧,我不收你钱。”

 

 

当时白兰给我讲到这里之后,他停住了。白兰告诉我说,你能想象一个骚齤货在你喝得半醉的时候,直挺挺地站在你面前,满脸清高地说要和你上床的场景吗?那种想当众把这个骚齤货扒光,然后把他操翻,把他操得动弹不得的感觉,你想象的出来吗?接着,他又告诉我一个小故事,关于他们相遇的第六天,关于们之间的吻。

 


那天,骸依然在舞台上唱着他的歌,白兰依然在吧台旁喝着他的酒。那时的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线,不会重合,不会相交。无论他们二人前几天发生了怎样愉快的交谈,无论他们二人昨天发生了怎样不快的交谈。事实上,白兰已然习惯他在这间酒吧里无人搭理的状态(话说连前来搭讪的美女都几乎没有这一点还是令他感到吃惊),毕竟只身在异国也不能要求太多,你唱你的歌,我喝我的酒,何乐而不为。


虽然,这不过是表面上的话罢了。


银发的男人意想不到的是,蓝发的男人在这一天,又一次唱起了Lana Del Rey的《Video Games》。


他意想不到的是,在第二次听到这个男人唱起这首歌时,他还是会感到惊艳,还是会为之着迷。


白兰还是会发自内心地认为,舞台上的那个男人,唱着《Video Games》的那个男人,骸,具有一种特殊的魔齤力,美得不可方物。


他听见他唱着“Singing in the old bars. Swinging with the old stars. Living for the fame.”( *在破旧的酒吧里唱歌,随着音乐肆意地摇摆,追名逐利。)


他听见他唱着“Kissing in the blue dark. Playing pool and wild darts. Video games.”( *在一片漆黑中亲吻,不知疲倦地玩着桌球与飞镖。还有电子游戏。)


他听见那个令他失神的男人,又一次,唱着令他失神的话语。


表演结束,白兰来到骸的身边,手里端着两杯酒。他将其中一杯酒交给了正打算离开的骸,准确来说,是硬塞给了那个一脸淡漠的蓝发男人。白兰倒是对对方的冷漠显得毫不在意,事实上,白兰 · 杰索也鲜少真正在意过什么。银发的男人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拦住蓝发男人的去路,随后又啜饮一口手中的红酒,说:”大美人,你可真是美极了。要不这样,你过来陪我聊聊天,我请你吃甜点,如何?“


骸本并不想搭理这个在他眼中看来有些烦人的银发男人,但转念一想,聊天的同时还有点心可以吃,又有何不可?更何况接待的人多了,骸只需瞥上几眼就可知道来者是不是个嫖客。白兰算不上是个多干净的人,但最起码,这男人也不够脏。如果胆敢硬来,骸倒也不介意让他断子绝孙。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骸答应了,条件是甜品吧里的那份巧克力蛋糕。白兰没想过蓝发的男人居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请吃甜点只是Plan A,其实他还准备了一个Plan B,不过现在看来都已没必要了。他感到了几分受宠若惊,仿佛一名大师正对他的画作赞不绝口,却又觉得其实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于是他们一起来到了酒吧的一个小角落,带着一大盘五颜六色的甜点,颜色鲜艳得就像带了毒,虽然仅是人工色素作的怪。在一片缤纷亮丽之中,最朴素的就是那块深褐色的黑森林蛋糕。


待两人坐定后,白兰笑眯眯地变出了一大袋雪白雪白的棉花糖就开始往嘴里塞。骸猜想这男人大概是私自带了外食进来,因为印象里他从未在甜品吧那里看过棉花糖这类儿童食品。


在享用着棉花糖的同时,白兰的余光中看见一个男人,一个正持续不断把视线投向骸这个方向的中年男人。他忍俊不禁,说:”容许我再重复一次,大美人,你可真是美极了。你看,那边的那个大叔正猛盯着你瞧呢。“


 ”所以?“


 ”你有什么想法吗?我想说,那个大叔看上去似乎还挺有钱。”


骸将手中的叉子插入了最后一小块的黑森林,举起来来回翻转地端详着,如同他们正在讨论的对象是这块巧克力蛋糕,而不是什么对他图谋不顾的色大叔。


骸最终决定开口,他是这么告诉白兰的:”我们都看得出来,那个只想着做又不想带套的男人是个混蛋。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狗齤娘齤养的混蛋,包括你。但在这里,你们又不仅仅是个混蛋,你们还是一个客人。你们出钱,我们出货。虽然钱不是万能的,不可能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但没有钱,你就连个屁都买不起。“


 ”所以只要那个男人愿意出钱,你就愿意出货?“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自诩清高的小婊齤子。“


 ”顺带一问,你是怎么看出那个大叔不想带套的?工作经验?“


 ”是商业机密。“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都笑了,然后两人又不约而同地都陷入了一阵死一般寂静的沉默。


此时在舞台上表演的已换了一个人,是一个看上去还未成年的少年。白兰听见那个小年轻正撕心裂肺地唱着Adam Lambert的《Whataya Want From Me》,总觉得架势是足够的,但情感却远远不够。


“那我呢?”银发的男人问。


“什么?”


白兰看着骸停下了翻转那块黑森林的小动作,笑得不清不楚:“我请你吃这些点心,你愿意给我些什么?”


相比白兰暧昧不明的笑,骸的笑就更加没心没肺。他回答道:“陪你聊天啊。怎么?不满意?”话说完还不忘把那块蛋糕送入口中。


“有点失望呢。”


白兰调笑着说道。银发的男人对上蓝发男人的眼,引入眼帘的是蓝发的男人挑着眉的模样。他一眼不眨地凝视着骸,像是一个不知足的孩童正乞求着什么,又或许什么也没有。


白兰跟随者台上的少年一起,轻声地哼唱着,即便骸感觉这个男人就快要笑场了,他仍然在轻声地对他哼唱着。


“That baby you're beautiful. And it's nothing wrong with you. ”


“你可真是个麻烦的男人。”骸摇了摇头,带着满腔的无奈。他不知道白兰是打哪儿来的自信敢在他面前唱,又有什么好唱《Whataya Want From Me》的,他认为自己才是想大喊“Whataya Want Form Me?“的那一个人。而且说实话,白兰唱歌可一点都不好听,感觉听多了会折寿。


”闭上你那张烦人的嘴。“骸对白兰说。


蓝发的男人逐渐向银发的男人靠近。一点一点,知道没有距离。


然后,你们大家都知道的。相遇的第六天,银发的男人与蓝发的男人在巴黎这个浪漫之都,交换了一个非但一点也不法国热吻的,甚至还像小学生趁着没人发现时偷偷地来那么一下的,清纯无比的吻。

 


 - 9 -


白兰 · 杰索在向我复述这个吻的发生过程时,不得不提一句,他的表情就跟怀春了一样。我忍不住打断他关于年少时期的美好的脑内活动,充满善意地又继续问出了一个更为要命的问题。


我问,然后呢?你们就这么顺势滚上了床单?


他说,不,那是隔天的事。


我又问,隔天?


他又说,对,隔天。


我当时还心想,敢情这两人当时还真挺纯情的,嘴唇轻轻一碰后什么也没发生就这么没了?滚床单这事还得隔一天?白兰那时约莫是看出了些在我脸上的纳闷,所以才满怀教育意味地教导我,这种事不能急,宁愿慢慢来也不愿一无所有,接着又把他们隔天发生的事说与我听,但说一句老实话,我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致去听这个男人年轻时的风流韵事,不过看在他情绪有些高涨的份上,我也没那么坏心眼到要去扫他的兴。


更何况,我和白兰之间关系特殊。


在他们相遇的第七天,正如前文所提的那样,突如其来地,毫无征兆地,骸在吧台旁找到了白兰,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走到那个银发男人的身边。骸夺过白兰手中半满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说:”做吧,我不收你的钱。”


“......?”白兰承认,他那时真是着着实实的愣住了。要知道,他们昨天才刚经历过一个那么纯情的吻。


“做,还是不做。一句话的事。”


白兰告诉我,骸那时的神情一反往常的不屑与淡漠。他很倔强,也很执着,他咄咄逼人地站立在自己的面前,等待着那个回答。白兰不知道在这短短的一天之内骸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他只知道对方此刻就像一个受了伤的小动物,再不加以制止,便会横冲直撞。在那一刹那,他产生了一种名为心疼的情感,这对以前的白兰来说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他忽然意识到,那个回答或许对骸而言一丁点都不重要。蓝发的男人要的是一个表情,一个眼神,而不是一个口头上“做”或“不做”的答案。


“听上去倒像个赔本生意。当然,对你而言。”


“这也不是你该在意的事。还是你觉得,你赔了?”


“稳赚不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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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知道的啊,我们做了。白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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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为骸的男子被名为白兰的男子压在床上,压在身下,他大声地叫骂着。这个蓝发的男人在骂眼前的银发男人,骂酒吧里那个总是找不到节奏的鼓手,骂酒吧老板,骂那些喜欢对他上下其手的客人。他还骂了他的嫖客,骂他们做的时候一个一个都不喜欢戴套。然后他骂了国家,骂政齤府,骂真实,骂虚伪,骂全世界所有的婊子。最后,他还骂了他自己。


他用尽了所有肮脏下流粗俗不堪的意大利语,不带任何一句法语。


白兰笑了。他说:“美人,我亲爱的大美人,你知道吗,你方才大骂特骂的模样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蓝发的男人问。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里的特蕾莎。”银发的男人答道。


“你指的是她跑去跟那个所谓的将建筑师偷情的那一段?”


“不,我可不认为那是偷情。那么你呢?你在偷情吗?”


“偷情?我从来不玩那一招。”骸笑得满是嘲讽。他看着白兰,看着银发男人绛紫色的眼睛。


“我在偷,你。“


在白兰向我转述骸对他说的那句话的时候,不瞒你们说,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一直都以为,那个名叫”骸“的男人是个略显冷淡的冰美人(至少从白兰的言语中听上去是如此),没想到从他的口中也能听闻这番肉麻的情话。我想白兰表达了我的看法,然后白兰哈哈哈地放声大笑,笑到咳嗽,笑到差点喘不上气,于是我又走上前去帮他拍拍背,同时在内心自满地感叹自己是如此的贴心。


白兰说,那可是他说过的少数几句好听的情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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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骸真的没收你的钱?一分都不收?


白兰笑得浅淡,他说,关于这个问题,他本人也是满怀疑惑,尽管还是好奇占了多数。他在他们第一次上床之后,也就是在骸说他下辈子只会是个畜生之后,问过这个问题。在一片烟雾缭绕(我更认为是乌烟瘴气)之中,他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得见他给出的解释。


骸说,顾客是上帝。但我并不想把你当做是他妈的上帝,所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不让你成为我的顾客。

 


 - 13 -


话说,骸对你的床技感觉如何?他没说什么?


啊,他说,真看不出来你是第一次跟男人上齤床。

 

 - 14 -

一次白兰在无意间向骸提出了一个问题。他说:”你很喜欢丧歌天后的那首《Video Games》,对吧?”


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尽管这事后的一瞪在白兰眼中看来软弱无力。


“别叫她‘丧歌天后’,她叫Lana Del Rey。”


“哈哈。听你这语气,莫非你很爱她?”


“难道有不爱的理由?”


“确实。Lana Del Rey,Young And  Beautiful啊。”


“年轻美丽......只可惜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永葆年轻美丽。”


白兰 · 杰索的嘴角上挑。他在洁白的烟灰缸里抖了抖烟灰,闭上眼呼出一口气,将视线转移到天花板上,又说:“作为一个艺术家。我希望看见你永远年轻美丽。不过若是要以另一个角度来说的话,则不然。我会乐于去发现你美丽的蓝发之中隐藏的银白色发丝,那些经岁月流逝悄悄地爬上你的眉梢的皱纹,我会乐于看见这一切,并欣然接受它。”


为什么?这个问题是我问的。白兰听到这个提问后,看我的眼神就仿佛他正在看着一个白痴(这让我有点想摔门走人,辛苦我还是忍住了),然后,他又笑了,像孩子得到一个棉花糖后的那种笑。他说,你真愚蠢,好吧,换个形容词,你真不开窍。骸当时可没向我提问过任何为什么。我带着七分的不解以及三分的不耐告诉白兰,我又不是你们,我就是不懂。于是白兰到底是做出了一个解释。他看着窗外,看着蓝天,看着白云,看着自由自在飞翔的鸟儿,告诉我,那是一个规则,每一个都心照不宣。年轻的艺术家白兰与年轻的酒吧歌手骸是情人,但目睹着彼此互相老去的白兰与骸,大家都知道的。那一天永远都不会来,那种事永远也不会发生。

 


 - 15- 

“或许若干年后,你会向你的子孙提起我。你会说,爷爷我或者爸爸我曾在巴黎遇到过一个男妓,但那个小婊子不愿向你们的爷爷卖身。爷爷还是爸爸,管他的。”


白兰摇了摇头,摇完头后他笑,脸上的刺青随着嘴角一起微微往上扬。他告诉骸,他将在未来的某一天里告诉他的子孙,自己曾在巴黎遇到过一个怎样不同凡响的艺术家,那位艺术家美得令人神魂颠倒。


“艺术家?得了吧。”美得令人神魂颠倒的男人自嘲地说,“我只不过是个卖场的,时不时再卖卖身。”


然后他们都笑了,笑声不大,也不小。白兰和骸头靠头倚在床木板上,硬的,有些硌人。房间是昏暗的,他们两人都不喜欢在做齤爱时还开着明晃晃的大灯,周身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其中一个撑着另一个的肩膀。他听见怀里的人笑完了,笑够了。他听见他说:“说不定轮回以后,我投胎转世,会成为你的子孙之一。”


“你怎么知道你会死得那么早?”


“你又怎么知道我能活得那么久?”


白兰没接话,骸也没再说话。蓝发的男人将身体倾向银发的男人,把头靠在那个男人的肩上,随后又抬起头,猛盯着男人的脸颊看。白兰望着对方撒娇一般的行径,没制止,没说话。他只是将肩膀稍微向下倾斜,若有似无的体贴,好让蓝发的男人能靠得更舒服一些。骸仍是在聚精会神地盯着白兰看,紧接着他又笑,笑开了花。他将纤细的右手轻轻抚上白兰的脸颊,双眼笑得几乎完成一条弧线,说:”你还没跟我说过,关于这个刺青的故事。”


白兰当下并没做出任何答复。他把头偏向骸的方向,把一只手覆盖在了骸的手上,力道与他们二人先前的笑声一样,不大,也不小。


他说:“我明天的飞机,回意大利。”


骸收回了他的右手。


那是发生在他们的第七次上齤床之后。


作为旁白的我只能这么说,白兰的这句话说得非常突然,作为一个转折来说也太过于生硬,仿佛前一刻的温存在下一秒钟就被瞬间打入冰窖。我的神情那时大概是挺错愕的,而白兰看向我的眼神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是那种就连一块石子扔进去也引不起任何激荡的平静。我没有插话,于是他就继续说。


白兰再一次重复了那句话,并尝试用着较为轻快的语调:“我明天的飞机,回意大利。”


“哦?”


“有空回来找我吗?”

“不会。”


“这样啊。”


我没问白兰他当时告诉骸他要离开这件事情时怀抱着的是怎样的心情,我问的是另一个问题,他有没有把航班信息告诉骸。


白兰说,没有。


于是我没有继续再问什么为什么。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纵使告知了航班信息又能如何?骸不会去给白兰送别,不可能去的,绝对不可能,永远也不可能。于是我没有继续再问什么为什么。因为我知道的,这是一个规则。白兰与骸,他们是情人,不是爱人。

 

 

- 16 -


“我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我和骸,我们从未当面称呼过对方的名字,一次与没有。尽管一个就叫白兰,另一个就叫骸,我们二人都知道。我们却只是呼唤着彼此美人、先生、混蛋、畜生、你,没了,就是这样......”白兰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然而仍旧坚持着诉说那两个男人之间的陈年往事,他的喉咙已几近干哑,而随风飘逝的那些过去在他眼中远比自身残烛般的生命要来的更重要,“幸好,我还是有好好履行和他之间的承诺,巴黎的不同凡响的艺术家,那个美得令人神魂颠倒的男人,还好,我还来得及把这些告诉你......”


在我看来,这些事情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有什么谁对得起谁,也没什么谁对不起谁。简简单单,仅此而已。


况且,站在我的立场上来看的话,这两个男人最终没有走到一起说不定才更好。毕竟,我就是他们两人当年随口提起的那个人,白兰的子孙,白兰的儿子。


我走到饮水机旁替病榻上卧床不起的那位老人接了一杯温水,并放在了他触手能及的床头柜上。


“父亲,您该休息了。”


然后我关上了房门。

 

 

- 17 -

白兰最后一次来到了那间名为“Parfum”的酒吧,这已是他第三次听见骸在舞台上唱着Lana Del Rey的那首《Video Games》。正像他第一次光临这家店时那样,“衣冠禽兽”的调酒师小哥递给他一杯蓝盈盈的液体,他微笑着接过它,一饮而尽。


直到凌晨酒吧要关门打烊的时刻,白兰才决意起身离开。他推门而去,看着那木制的招牌在清晨的微风中来回摇曳,心中忽的就涌现出一股莫名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一回头,发现原来骸就站在他的身后。


他们面朝着面堵在窄小的巷弄口,骸目光平静地望着骸,白兰也目光平静地回望着骸。他们相视而立,沉默不语。


银发的男人突然开口了,罕见地,用着英文,一字一顿。


“You're my lovers. ”


“Lovers?”骸笑了,挟带着满腹的嘲讽,“是恋人?亦或是情人?”


“你说呢?或许是爱人也说不定。”


“你得了吧,匹诺曹。”


关于这一点,这两个男人其实都心知肚明,并且早已达成共识——情人之间从不谈情说爱。


银发的男人抬头仰望,巴黎的晨曦已散落在他身上,同时也散落在蓝发男人的身上。他怀念起了蒙马特街区,怀念起了街道旁的露天小酒吧,怀念起了调酒师小哥和唱着《Whataya Want From Me》的那个少年。


他对他说:”我该走了,保重。”


他对他说:“嗯,你也是。”


他们互道了一声再见,就像互道了一声晚安那般稀松平常,然后转身离开,背道而驰。


而白兰 · 杰索在临终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恰巧就是,那句再见,终是再也不见。

End.

 



 

后记:

 

打出End后,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下来。全文字数一万三多一点,预想的短篇写成这样我也是醉了。顺便来补个刀,《男人与男人》中叙述故事的那个,其实并不是白兰的儿子。白兰在世界各地到处旅游时,意外认识了一位孕妇,并得知她就是骸的亲生妹妹。这位孕妇叫做库洛姆。库洛姆和骸从小就是孤儿,在她11岁那年与哥哥走散,就未再遇见。库洛姆腹中孩子的生父抛弃了她,她告诉白兰,如果她遇到了什么意外,请帮她带着孩子去找骸。后来库洛姆难产去世,于是白兰独自一人抚养孩子长大,并告诉这个孩子说他的母亲在生他时不幸难产(这个孩子也就是一直第一人称的那一个,至死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期间白兰从未停止在私下寻找骸的下落,不过那句“再见”,就真的是“再也不见”。

······这样的设定。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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